SAGAEY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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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

天气已经热得难受了，一期一振早上闷醒脑子里乱糟糟的，看看表才六点出头。床角叠着摞衣服，是昨天晚上明石国行递他的。「天气太热，明天你穿这套去吧。」

一期一振搓搓脸去收拾自己，闭着俩眼睛刷牙。厕所里小窗户开着，楼下豆浆油条和包子烧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。邻居家又吵架，上小学的孩子留下句“我上学去了”后落荒而逃，书包里钢笔铅笔跟铁皮文具盒打的难舍难分，稀里哗啦到小区门口。

一期一振漱口，往脸上抹防晒。屋里“唰啦”一声，紧接着拖鞋往厨房去，锅碗瓢盆一齐叫唤。过会儿抽油烟机活不起了似的急抽一口气，然后嗡嗡地吹起来，炒红肠的香味儿溢出，一期一振不由得加快换衣服的动作。

“能过就过不过就离吧，天天这么吵有什么意思……” 明石国行嘟嘟囔囔摆碗筷，眼镜上雾被他拉下鼻尖，松松垮垮地卡在人中。估摸不准小茶几的高度，只能一手端着菜、一手抻直指尖向下试探。一期一振急忙赶过去摆餐桌，室友线条流畅的腿和红绿拖鞋在眼前晃来晃去。

“哎？不是这么穿的——”

明石国行推上眼镜，离得近了看出来一期一振过分保守的穿搭——他给那件v领衬衫死命往后拽往肩膀上拉，领口严丝合缝贴着锁骨，一点v领的效果都没有。可能穿不惯低腰裤，看得出来跟裤腰竞争过，前后裆实在不够，给两边提的老高，好好的直筒裤穿出喇叭裤效果。

明石国行强忍着笑，这衣服他还没见过这种穿法，看看不知所措的一期一振，他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。咬着侧颊肉上手帮他整衣服，把v领摆回该在的位置。手指塞进裤腰，从前往后贴着胯骨把喇叭裤调回直筒裤。

“明石桑我……”

一期一振偏头，室友刚端过盘子、温度灼热的指尖实打实抹过胯骨，他张开嘴，无声吞下两大口空气。

“别害羞嘛一期，露一点没什么的”，明石国行仗着他看不见可劲笑他，手上动作不停，调正裤线，抹平堆在他大腿上的布料。边笑还边洗脑他，“一期这么好看，别这么小气嘛。”

一期一振垂眸看明石国行的手。

“……咱们还是，先吃饭吧明石桑。”

“我今天真得晚点回来，明石桑不用等我吃饭了。”

一期一振边穿鞋边交代，臂弯里还夹着件针织开衫，明石国行怕这说不准的盛夏突然下暴雨，塞给他预防感冒。

“好哦，你去吧，晚上吃拌菜行吗？” 明石国行把小饭兜也塞给他。

“吃什么都好。我这就走了。”

“走吧走吧。” 明石国行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扽着防盗门送他，看水蓝色的脑瓜顶顺楼梯转来转去转不见了才关门回家。

眼镜搁在小茶几，先让洗衣机吱呦吱呦唱起歌，拖沓着去厨房刷锅洗碗。两个碗在他手里东倒西歪，泡沫冲干净倒扣在沥水架上，拧干洗碗擦换无纺布擦灶台，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上回没切完的百香果。四十五一个白钢电热水壶一期一振买的，除了声音很凄惨没别的毛病。它一边惨叫明石国行一边擦地，从自己屋拖到一期一振屋再回厕所冲洗。他争取过一期一振的意见，对方知道他要进屋擦地，敬语感谢他一晚上，给他感谢的浑身难受。等水壶断了气，他也擦完了地，收拾好了杂物。长出口气捡起眼镜去厨房，百香果也晾好到不伤胃的温度。他习惯一天两顿，中午喝水，实在饿就泡麦片吃。端着泡好的百香果水回房间，没看一会儿手机洗衣机也“嘀嘀嘀”响起来，起身去完成今天最后一项家务。

「你今天没播？」

明石国行举高手挂衬衫，备注“直接负责”的人发来消息。他懒得打字，按下语音键。

“我今天请假了，有点事。”

然后再语音转文字发过去。

对话框头“直接负责”和“对方正在输入”反复横跳。

「行，你说了就行，记得补回来。」

25

“我回来了——”

萤丸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。“快进来！国俊买了冰激凌！”

明石国行拎水果去厨房，先把鲜杨梅镇进冷水。“什么味儿冰激凌啊，国俊呢？出去了？”

“在学校彩排毕业典礼，他是主持，刚接电话急匆匆就出去了”，萤丸跟进来开冰箱，拿出两小罐爱染国俊分装好的冰激凌，“香草的吧，还有黑加仑椰果的。”

“毕业典礼啊，唔，明年学弟学妹给你们开？”

明石国行接过冰激凌，从塑料袋里摸出俩李子，简单涮了涮，一个给萤丸一个给自己。

“对呗！明年我俩就是走红毯的啦！”

萤丸叼走李子。应季水果品质和品相互相成就，一口下去汁水丰沛，还有从嘴角溢出来的，明石国行赶忙伸大拇指给李子汁抹掉。

“新房子怎么样？新室友怎么样？你没欺负人家什么活儿都让人家做吧？！”

明石国行瞪大眼睛，他本应该捏萤丸的脸来显示家长权威，但他懒得干，一手掐两罐冰激凌一手掂着李子回客厅，萤丸在他后头小跑。

“我是那种人吗？我什么都不干欺负新室友？”

他把自己摁在沙发里，萤丸跳过来，笑嘻嘻地搂他脖子。

“嘻嘻～这不是怕你偷懒，再让人背后说闲话嘛！”

“净操没有用的心。” 明石国行翻白眼，“你能这么问，就说明国俊天天在家这样念叨。我说你俩能不能意识到，我是个成年人啊？”

“你是不是成年人，跟我俩担不担心你完全不冲突嘛！我还想问你地址呢，放暑假去找你，国俊不让我问怕我打扰人家。”

明石国行往孩子嘴里塞香草冰激凌。

“新房子离市区远，都是打工的一个赛一个起得早。地方是小了点，不耽误活。室友比上一个好。人不错，正儿八经名校高材生，既上学又上班家务我来做，怎么样，没欺负人吧。”

萤丸点头。

“你还是别去，听国俊的。等我跟新室友混熟了，或许带你去看看。”

萤丸妥协了，滑到他腿上躺着等待全自动冰淇淋投喂。

“那好吧—— 诶你今天不直播啊？”

明石国行舔掉嘴唇上挂的冰淇淋。“不播啊，我推掉了。”

“你怎么推掉了啊！国行！现在都流行拍出街那种！我看很多博主都拍！出街直播！”

萤丸眼睛亮亮的，边说边比划。明石国行这次是真的该显示家长权威了，掐住他的脸颊肉晃。

“你们一个月就放一天大假我还要工作？一点都不想我吗，小没良心？”

爱染国俊回来，他和萤丸已经看完了指环王第三部。

“外边是真热啊！哟！国行！早上回来的吗？吃午饭了吗你俩？”

明石国行拍拍萤丸，萤丸会意蹿去厨房，端出一碗冰糖雪梨羹。

“上午回来的，早吃完饭了，赶紧进来吧大忙人。排练怎么样？”

“排练没什么问题，大家配合还不错，就等下礼拜二试西装了。” 爱染国俊找了个地方坐下吃雪梨羹，电视还自顾自演着，“这什么？指环王？”

“是哦，已经第三部了——”

“哦，国行，新房子怎么样？和以前那个比起来呢？新室友呢？你可别一天到晚不出屋啊！最近工作呢？”

明石国行和萤丸对视一眼，萤丸耸起肩膀表示不关我事。明石国行叹气，给眼镜摘茶几上。

“唔，你觉得好就行。家里这边什么事都没有。” 国俊没坐一会儿又起来收拾茶几上的果核和水渍，明石国行看他，抿了抿嘴唇，伸手去揉孩子的头发。

“嗯？怎么了？”

国俊回过头。这孩子天生眼睛就大，有两颗明石国行去接高奢广告时才有幸见过一面、纯度极高的火欧泊，嵌在眼眶里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，兴许是一夜之间，被生计拔苗助长，养成这种性子。一期一振水蓝色的发梢从眼前一晃而过，他又想起那天咬合紧密的经纬线。

自己是什么呢？是漏洞百出的旧渔网，靠荇草和水波扒在小舟，既不沉没也不前行。

“没什么，坐着吧，我来收拾。”

晚上五点，他得赶回去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的大学生做饭。家里离他的合租房还挺远，坐地铁怎么也有近一个半小时。萤丸不太想让他走，掩饰得很好，一句多余的都没提，却偷偷把他的钥匙藏在茶几抽屉里。明石国行摸到钥匙，蹲下身把他搂进怀里揉搓。爱染国俊送他下楼，还剩一层就到防盗门，回过头看他。

“家里也没紧张到那个程度，城郊要是不方便，回市区吧国行。”

明石国行走近两级，掐掐他的脸。

“我好着呢。”

26

“我回来了——”

一期一振把包和衣服都腾到一只手，很快有人出来接走，分别挂到不同地方去。

“楼下有摆摊卖西瓜的，一毛五。我也不太会挑，瞎买了点。”

“哦，我今天想着想着还忘了西瓜的事。拎上来辛苦了，吃凉拌菜和海带汤可以吗？有饭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一期，是学什么的？”

明石国行拧开电风扇，沙发逐渐坐不住人，他铺了个水晶板在地上，一人一边中间是小圆几。一期一振咽下海带汤，脑袋上别着明石国行强塞过去的卡子，露出整个额头。

“本科学法，研究生学谈判。”

“哇！一期尼好厉害！居然还有谈判学啊！好厉害！……听着就困。我们一期尼不但能养家，念书也相当好呢。”

明石国行头次听说谈判学这种学科，坐直了给大学生鼓掌。他踏踏实实拿到本科毕业证后就再没念过书，看字看多就头痛，不如早早出来挣钱。一期一振不同，一期一振长得就像很会念书的人，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是很会念书，甚至还能边念书边养活一大家子。

“哎呀也没，明石桑就别夸我了。”

一期一振把脸埋进汤碗。

“并没有哦，我只是说实话。” 明石国行看看表，起来去厨房，“不是所有人都能兼顾工作和学习的。比如我，我就不行——”

西瓜镇好了，家里没有足够大的瓷盘子，明石国行把外卖塑料碗洗干净用来装瓜，垫底的浅粉色刷碗布是一期一振买的，超市打折促销买二赠一。一期一振看他出来，自然给饭碗摞起来拣下桌面，抽纸巾大致擦了擦桌面。明石国行铺好刷碗布，摆上冰镇西瓜，冷凝水就随意擦在小腿，递给一期一振牙签。一期一振视线追着他的手，强制让自己对焦牙签，而不是小腿。

“比起念书，还是出卖脸皮比较适合我。”

凉西瓜会让人在这种闷热夏季重拾好心情，一期一振把西瓜籽吐在手心，摇头表示不赞同。“能不能念书和会不会工作还是不一样，要是没有明石桑，我卖脸皮也卖不明白。迄今为止也就只是简单出卖劳动力，哪有明石桑说的那么厉害。”

明石国行神色自然伸出手，“嘛，对我这种念书不好的来说，能念书的都是天才啦——”

一期一振看看他的手，不知道什么意思，明石国行又往他眼前送送。

“——西瓜籽。我一起扔。”